血铅：伸向儿童健康的魔爪
    文/高俊全   谭敏 
    

    有一个幽灵在孩子们的身边游荡，它的名字叫铅毒。
    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铅毒正在日益严重地污染着儿童的血液，残害儿童的智力，毁损儿童的骨骼，紊乱儿童的神经。血铅，已是伸向儿童健康的一只魔爪。
    都是血铅惹的祸
    先看两个不幸的孩子：
    一个小孩1岁半，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摇晃晃的不稳，语言能力也明显不如同龄的孩子，甚至“爸爸、妈妈”也叫得含含糊糊。
    另一个是12岁的女孩。从小每天啃咬自己的手指甲，并且时常嚼咽下去，还总想吃香烟灰，学习成绩及记忆力都差，她想按顺序读书，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跳过几段；她明明要画个逗号，落在纸上却偏偏是个句号；甚至连平地走路也老摔跟头……动作十分不协调，反应也很慢。她被临床诊断为大脑功能失调及异嗜症。
    这一切，都是血铅惹的祸。
    1岁半的孩子住在湖州市三天门铁道部十六局三处职工大院。湖州地处浙江省北部，是中国环太湖地区惟一因湖而得名的城市，素有“丝绸之府、鱼米之乡、文化之邦”的美誉，是世界丝绸文化发祥地之一。历代被列为“文房四宝”之首的湖笔就产于湖州。湖州山水清远，历代人才辈出，人文古迹众多，自然景色优美。
    然而，就是在这人文荟萃、风光优美的地方，一个电瓶厂给孩子们阳光灿烂的日子投下了一片阴霾。这家开办在大院里的电瓶厂，排放废弃物主要是酸雾和铅尘，铅尘导致了人体的铅中毒，这个1岁半孩子的血铅值一度达到410μg/L，远远超出100μg/L的正常血铅最高限值。听说这个化验结果后，大院里陆续又有14名孩子做了血铅检查，结果没有一个孩子血铅含量正常。15个中毒的孩子均表现出部分不良反应。一名10个月大的孩子血铅值高达320μg/L，这个孩子平时很容易生病，而且不肯吃东西。这个院子里还有40多个孩子，他们还没有做过血铅化验。
    那个12岁的女孩是太原铝厂的职工子弟，她的血铅值高达490μg/L。1999年，在世界部分城市环境抽评中，太原市的环境污染状况排名居世界之最，被列入联合国环保组织协作治理的重点城市之一。有数据显示，太原市每年排放到大气中的含铅尘埃约合每人500多克。生活在这一环境中的人群，无时无刻不在受到铅毒的威胁。
    铅是一种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重金属元素，它可影响神经、造血、消化、泌尿、生殖和发育、心血管、内分泌、免疫、骨骼等各类器官，主要的靶器官是神经系统和造血系统。铅很容易通过血液长期蓄积于人的肝、肾、脾、肺和大脑中，若铅一旦进入人的大脑组织，便紧紧粘附在脑细胞的关键部位，从而导致人的智能发育障碍和血色素制造障碍等后果。儿童正处于神经系统的发育完善期，是铅污染的最大受害者。血铅中毒影响婴幼儿的生长和智力发育，损伤认知功能、神经行为和学习记忆等脑功能，严重者造成痴呆。
    铅不仅危害儿童期智能和行为发育，而且对成年后心血管异常、骨质疏松等也有影响。
    国内外的大量研究表明，婴幼儿和儿童的血铅水平与智商(IQ值)显著相关。世界卫生组织1994年报告，儿童血铅水平为140μg/L时，IQ值降低3~7分。儿童血铅水平每增加100μg/L，IQ值平均降低1~3分。世界卫生组织研究的结论是，儿童的血铅生物阀限值为100μg/L，超过此值就会对儿童的智力、体格发育造成危害。
    据儿童医院内科有关专家介绍，血铅水平过高的主要危害是对脑发育的影响，损伤大脑边缘系统的海马。海马是脑内学习、记忆功能重要作用的部位，其结构的完整是儿童智能发育的基本保证。海马神经细胞受到损伤会导致智力发育、学习记忆和注意力等脑功能的损伤，直接大幅度降低儿童的智力发育和学习效率。目前有研究证明，血铅高的儿童的总智商、操作智商、语言智商分别比低血铅组落后14分、14分和13分，而每升血液中的铅浓度上升100微克，儿童的身高将降低1.3厘米。
    城市儿童血铅超标不容乐观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城市儿童血铅中毒已不是个案。我国各省市儿童铅中毒超标不容乐观：
    2001年5月~7月，北京市卫生局组织有关专家对全市0~6岁儿童血铅水平进行了抽样调查。全市有35.7%的孩子血铅值超过了每升血液中含100微克的标准，处于无症状铅中毒或轻微铅中毒的水平。山西省优生优育协会铅中毒防治工作委员会分别对太原市不同区域和不同环境中的47所幼儿园的10326名2~6岁的儿童血铅水平进行了筛查，结果出人意料，有6608名儿童铅中毒，中毒比例达到64%。太原作为我国的“煤都”，为全国的能源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与此同时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最近有关专家对国内近年来发表的52篇关于儿童血铅水平调查的报道作了综合统计分析，得出了两个重要结论：一是在我国普通城市（工业污染区除外）儿童的平均血铅水平在70μg/L~90μg/L，血铅超标儿童的比例约占全体儿童的20%~40%，多数地区在25%~30%。中国儿童数以亿计，30%不是一个小数，应当引起高度重视。二是在血铅水平超标的儿童中，血铅水平高于200μg/L的儿童比例仅为2%左右。
    专家指出，儿童因为许多器官发育还不成熟，防御和解毒功能不完善等许多弱点，使得铅能够趁“虚”而入。血脑屏障可有效阻止铅进入中枢神经系统，但儿童的血脑屏障发育不健全，年龄越小，对铅的通透性越高，在相同条件下通过血脑屏障的铅量，小儿是成人的18倍。铅毒进入儿童大脑后隐蔽起来，无休无止地损伤儿童大脑。轻者让儿童大脑指挥系统工作不正常，重者让大脑指挥失灵，再重者让大脑指挥系统瘫痪，最后是让脑细胞死亡，大脑指挥能力丧失。但是,由于儿童症状性铅中毒往往在血铅水平450μg/L以上时才发生，而无症状性铅中毒主要影响儿童的智能行为发育和体格生长，由于缺乏足以引起家长和儿科医生注意的临床表现，往往容易被忽视，待发现时，铅中毒已难逆转。
    血铅问题的危害，已经不仅是个别孩子身心健康的问题，它甚至危及到了一个民族的未来。国际消除儿童铅中毒联盟的专家曾告诫说，中国如不进行儿童铅中毒的防治，20年后中国人平均智力将比美国人低5%。弱智儿童增加1个百分点，高智商人群减少1个百分点，这对一个处于竞争日益激烈的国际社会中的国家来说，其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
    游荡在孩子身边的幽灵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国城市儿童的血铅值有近三分之一超标呢？
    各种铅毒，像幽灵一样环伺在孩子们的周围。有关调查显示，儿童血铅中毒主要来源于工业污染、含铅汽油、学习用品和玩具、食物、水和土壤等方面。
    工业污染和含铅汽油是铅污染的罪魁祸首。除蓄电池制造业、印刷业等工业造成环境铅污染外，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工业产品也会导致铅中毒。有的孩子喜欢摆弄、拆卸电池，日久易造成铅中毒。此外，电缆、油漆、汽油、印刷品、化妆品等也是铅中毒的来源。含铅汽油燃烧使居住在主要公路平行线60米以内的儿童血铅明显偏高；高浓度的铅尘大多距地面一米以下，1米的高度恰好与儿童呼吸带高度一致，因此儿童通过呼吸吸入体内的铅远远超过成人。我国著名脑神经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张香桐曾忧虑地指出，机动车废气中的铅对儿童的智力伤害必须引起政府和科学界的广泛重视，因为铅中毒对儿童的智能影响是不可逆的，这种无法挽回的危害将导致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智力缺损。
    目前有些家具、装饰品、学习用品中含铅较高，儿童经常使用这些产品就容易中毒。中国玩具协会的有关专家说：“玩具基本上都要用到喷漆，像金属玩具、涂有油漆等彩色颜料的积木、注塑玩具、带图案的气球、图书画册等，即使是毛绒玩具，上面娃娃或小动物的眼睛、嘴唇都是油漆喷的，漆中含铅。孩子抱着玩具睡觉、去吻玩具和不洗手就拿东西吃，都容易造成铅中毒。”北京市质量技术监督局曾对北京市场上销售的油画棒进行了产品质量监督抽查。检测项目为：有害元素锑、砷、钡、铬、镉、铅、汞的含量和产品标识。抽查的11家销售单位出售的23种油画棒中，合格为11种，抽样合格率为47.8%。抽查结果显示，国家虽然规定儿童用品中铬含量应小于等于100mg/kg，铅含量应小于等于250mg/kg ，但仍有17.4%的不合格产品为重金属元素含量超标，而且集中在铅、铬两种元素。有关部门对12种学习用品检查时发现，有一半铅量超标。其中，以课桌椅的黑棕色油漆含量最高，超标36.7倍，教科书彩色封面超标13.6倍。
    铅毒还来自儿童家居的小环境之中。家长吸烟便是污染小环境的一个重要因素。每支香烟中含铅约为3～12ug，其中2％可释放到烟雾中，香烟的雾中的铅含量是空气中的60倍，造成局部小环境空气中的铅含量升高。另外，水果中的杀虫剂、松花蛋、爆米花、铝质焊锡食品罐头、饮料及内部有花纹的餐具、每天清晨第一次打开水龙头放出的水、食品袋表面印有的油漆字迹、化妆品及各种颜色的染发剂等，均含有较高铅量。
    斩断铅毒这只魔爪
    斩断铅毒这只魔爪，已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有关专家讲，只要我们认真去做，驱除铅毒可以做到。
    美国曾经是儿童铅中毒的“重灾区”。早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儿童铅中毒的流行率高达85％。为此美国政府和民众从本民族的未来着眼，掀起了“零铅运动”。经过近半个世纪的防治工作后，美国儿童铅中毒流行率已从85％降到5％以下。美国当时在世界上率先制定了全国性消除儿童铅中毒策略。这一策略包括停止使用含铅汽油、铅质焊锡制作的食品罐头，通过妇幼卫生保健项目和其他公共卫生项目进行儿童铅中毒筛查，以及采取非药物方法治疗铅中毒来预防儿童中毒等措施，使防治铅中毒工作有了宏观策略。美国通过立法防治儿童铅中毒，比如强制规定6岁以下儿童每年必须接受一次血铅筛查。而且从1991年起，为了保证筛查的质量，联邦的妇幼卫生局提供经费建立全国性的免费的铅中毒筛查质量控制服务。据统计，因为防治有效，美国节省了儿童铅中毒智能损害医疗费用和特殊教育费用达1000多亿美元。
    另一个卓有成效的例子来自我们的本土。上海自使用无铅汽油以来，儿童血铅水平明显下降，有效地保护了儿童的健康成长。新华医院沈晓明教授领衔的上海二医大儿童铅中毒防治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对徐汇、静安、杨浦、嘉定、崇明5个区县1972名1至6岁儿童的血铅水平进行了调查，发现实行汽油无铅化半年后，儿童血铅水平的几何均值由实行汽油无铅化前1997年的83μg/L，下降到1999年的76μg/L，同时超过儿童铅中毒诊断标准的儿童比例，也从37.8%下降到24.8%。
    环境空气质量的改善需要政府部门的努力，对于家长来说，还需要从许多生活中的小事开始去预防孩子的血铅中毒。比如，家长在家里时尽量不要吸烟，也尽量不要带孩子到马路及工厂附近散步、游玩。
    儿童房间在装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材料的选择，如果要选择带有颜色的材料，则一定要查它的铅指标。还要注意儿童房间的通风，保持生活用品及室内的清洁，做到及时除尘。
    由于小孩子喜爱彩色玩具、铅笔、蜡笔，并且有咬的习惯，所以给孩子买玩具，玩具使用的喷漆必须是无毒漆。中国玩具协会的专家认为，家长给孩子买玩具应去正规的、信誉好的商场，因为进商场的产品需要8证齐全，这包括产品安全检测合格证。比如上柜玩具使用的喷漆必须是无毒漆，漆中铅含量等要符合国家安全标准。此外还要培养儿童良好的生活习惯，如吃东西前要洗手，婴幼儿不吸吮手指、不将异物放入口中等。
    饮食方面，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的高俊全教授说，由于空腹和油脂都容易促进身体对铅的吸收，所以尽量让孩子少吃多餐，并少吃油腻的食物，尤其不要让孩子吃含铅量高的食物，如膨化食品、薯条、爆米花和松花蛋等。每天早上用自来水时，应放去前一晚囤积在管道中的可能被污染的水。多喝牛奶、多吃面食、豆制品、海产品等来祛除体内的铅。为了使儿童铅中毒、尤其是亚临床型儿童铅中毒能得到早期发现和及时处理，对儿童、特别是幼儿，有必要每年定期进行血铅检测。如果孩子出现下列情况，家长应立即带孩子到医院检查血铅：头疼，先轻微后剧烈，甚至打自己的脑袋，用头顶墙；恶心，不想吃东西，注意力不集中，上课时分心、开小差，老想别的事情；记性差，脾气急，好吵架和打架，甚至咬小朋友；经常肚子疼、腹泻、便秘，或便秘与腹泻交替；面色苍白，体弱无力，头昏脑胀，运动耐力差或近期内明显下降，运动时气喘心慌；易出汗、夜惊，持续性哭闹等。
    高俊全说，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检测过一次血铅，没有发现超过标准就万事大吉了，而应定期（如每隔一年）带孩子到医院检查血铅，以便了解孩子的身体情况，没有铅中毒症状时进行预防，一旦有了症状也好马上进行驱铅治疗。 

    ■相关链接：
    儿童铅中毒的国际诊断标准 
    目前，儿童铅中毒的诊断和分级主要依照血铅水平： 
    I、 血铅＜100μg/L，相对安全，可以接受的血铅水平，不需临床处理；
    II、 血铅100～199μg/L，无症状性铅中毒，或称轻度铅中毒。没有特异的临床症状，有时有行为异常；
    III、 血铅200～449μg/L，中度铅中毒。可出现缺钙、铁、锌，血红蛋白合成障碍，免疫力低下、注意力不集中、学习困难、智商水平下降，生长发育迟缓等症状；
    IV、 血铅450～699μg/L，重度铅中毒。可出现性格改变，易激怒、攻击性行为、运动失调、贫血、腹绞痛、高血压和痴呆等症状；
    V、 血铅≥700μg/L，极重度铅中毒。可导致脏器损害、肾功能损害、铅性脑病（头痛、惊厥、昏迷等）甚至死亡。
    对于Ⅱ以下铅中毒儿童，以健康教育，环境干预和特殊饮食调衡为主。Ⅱ～Ⅲ必须在医生指导下以国家认定驱铅食品做驱铅治疗，才能使铅中毒儿童尽快康复。Ⅳ～Ⅴ应在48小时内复查血铅，如获证实，应立即予以驱铅治疗，同时进行染铅原因的追查与干预。
    世界发达国家儿童血铅＜60μg/L为相对安全，国际血铅诊断标准≥100μg/L为铅中毒。

                                                  《绿色家园》 (2003年 第十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