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李良南负责每天从距离村几公里外的地方取水后,挨家挨户送到村民家,暂时解决村民的饮用水问题。
被关闭的湘和化工厂生产车间极为简陋,加上非法的生产导致此次镉污染的发生。
许多村民中毒后出现严重皮肤病,表现为毛细血管扩张,一有伤口便很难止血。
“听说村里受污染,儿子的女朋友也不嫁过来了。”
8月5日,浏阳市镇头镇双桥村村民李锡耀拿着镰刀,将自家菜园里的菜统统砍掉。因为村里的湘和化工厂镉污染事件,镇政府宣布,对污染区内的农作物实行收购、集中销毁“以免有毒粮食蔬菜流入市场”。
苦瓜还在开花,辣椒红灿灿的,花生已经结满了果实,李锡耀一边砍,一边忍不住抱怨:家里2亩地、3分菜地,到今年年底,政府总共补了2551块钱,怎么够吃呢?李家三口人,他和他老婆都镉超标,在广州打工的儿子,谈了一年的女朋友因为污染事件又飞了,让李锡耀很发愁。
湘和化工厂污染事件,已彻底改变了这个湖南村庄的生活节律。
一个曾经被勒令关停的污染化工企业,二次转移中,竟被招商引资再次引进入住双桥村。从此,在化工厂运转5年多时间里,周边村民与污染企业进行了不屈不挠的长期较力。最终,在近3000村民中509人重金属超标、多人死亡、化工厂周边500米范围内土壤严重污染等惨重现实面前,政府的事后补救实在来得太迟太迟。
让村里人奇怪的是,当时化工厂老板骆湘平有个不成文招工规定:对未结婚的男女青年一律不招进厂;二是对最危险工种,一般只用外地人,尤其是上无老、下无小的那种非本地人。
引进时镇里说“绝对无污染”
8月5日上午,阳塘组村民杨金富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带记者去查看湘和化工厂。62岁的杨金富,家里5口人吃饭,结果被检出4口人镉超标,全家除儿子杨鑫全唯一健康外,2岁半的孙子杨裕旺、他本人及他老婆也都查出镉超标。
湘和化工厂已停产数月,但厂区内还是有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一些红色、黄色的流液,在厂房内外随处可见。在其大门一侧的门墙上,村民们漆写的“还我山清水秀,新鲜空气”的字样还十分清晰。厂房南侧,一条细小的排污沟,直通到山坡下50米的浏阳河内。而顺河而下不到1000米,就是镇头镇的自来水厂取水口。
在一打了封条的大铁门前,杨金富熟练地攀上爬梯,突然又转回身捡了一个有孔的铁笤箕。原来这里是制镉车间。在味道更浓的厂房最里边,杨金富找到几个大水池子,池里正泡着一摞摞的银白色镉饼,看起来表面十分光滑。杨用铁笤箕捞出一个镉饼,称:“就这东西最毒,一块就有20斤重”。而整个镉池内,存放的镉饼约有5吨。
在双桥村村民印象里,最早是2003年3月,镇头镇政府带人来村里谈征地,对村里介绍说,这个厂是“市长工程”,是生产饲料添加剂的,绝对“无污染、零排放”。村里就同意了。于是,征了双桥村茶坪、阳塘、徐新等村民小组的地,在距浏阳河不到50米的小山坡上建厂落户。厂区建好一两个月内,化工厂因手续不全没有投产。直到2004年4月,湘和化工厂才正式投产。
齐心村民小组组长罗平凡称,后来村里辗转打听到,原来这个厂在搬来之前,是在长沙市蓝田村附近办厂。2002年,经媒体曝光后,当地18家企业关停,长沙湘和化工厂即是其中一家,“那时它生产的就是硫酸锌和硫酸锰”。
工厂老板的奇特规定
投产后,化工厂陆续在双桥村招了七八十名农民工进厂,工资1000多元/月。但让村里人奇怪的是,当时化工厂老板骆湘平有个不成文招工规定:对未结婚的男女青年一律不招进厂;二是对最危险工种,一般只用外地人,尤其是上无老、下无小的那种非本地人。
骆湘平一大学女同学称,今年46岁的骆湘平,1983年毕业于株洲化工学院,学的就是化工专业,“他应该知道哪些东西有毒,哪些没有”。骆曾经去国外打过一段时间工,回国后开始办企业,后成为长沙市人大代表。湘和化工厂搬来镇头镇后,骆自己很少到厂里,厂里具体事务都委托给了厂长黄和平管理,“他顶多一个月来厂里一次,来了也是住一晚就走”。
该女同学认为骆湘平在当地算是个“能人”,“他懂多国外语,平时不用翻译,也能与不同国家的外国人做生意”。2008年6月,骆湘平曾表示,厂不想再办下去了,但由于镇里不同意,只好作罢。“他说镇里、市里各级政府要打点的地方太多,做饲料生意只能够本,炼铟炼镉才有得钱赚”。在公司注册上,该厂标明是主要生产饲料添加剂粉状硫酸锌和颗粒状硫酸锌。
事实上,据双桥村村民反映,从2004年4月至2007年1月,湘和化工厂在没有办理炼铟手续的情况下,就已经在公开组织炼铟;同年5月至2008年12月,同样在未办理炼镉手续的情况下,也一直在非法炼镉。“上头来检查,每次都是事先打了招呼才来,来了也对炼铟炼镉一事多视而不见”,在厂里做过两年工的村民潘拾诚讲,“大家在厂里做事,无论是锅炉工,还是负责硫酸锌装粒、搅拌、滤水,或者制镉的工人,都是穿普通衣服,从来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树死人病引起村民警惕
湘和化工厂建在一小山坡上,山坡下离得最近的就是徐新村民小组,不足50米。站在化工厂大门处,即可望得见村民的屋角。一下雨,厂区露天堆放的废渣废泥流出来的黄红色污水,便流到了村民房前屋后。
化工厂投产一年多后,村民们发现:厂房周边的树木开始不断枯死。“厂里一旦发现谁家的树死了,就马上让砍掉,一棵树赔十块钱,不让留下来”,齐心组组长罗平凡称,之前只是知道厂子周边不断死树,且枯死的多是油茶树和山上松树,死了多少倒没人去统计。
2005—2006年期间,厂里职工中间也开始不断有人生病。“当时一个在炼铟生产线上负责最危险、最后一道工序的工人突然病了,症状就是呼吸困难,不停呕吐”,潘拾诚讲,厂里随后送这名工人到株洲化工医院看病,医院检查说,这个病至少要住半年院。但后来老板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让这名工人在医院住了7—8天院后,就出院了。随后,这名工人被通知来到厂里,拿了七八百块钱,就被辞退,离开了厂子。
徐新村村民证实,由于从事最危险工种的工人,多半是来自湖南省内较远地方的外乡人,而且一般是上无老下无小的那种人,所以走了也就走了,没人到厂里扯过皮。而且这些因病辞工的工人,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自己的病历。
2006年6月,另一名来自湖南澧陵的工人程仲明又病了,他的家乡还算离浏阳比较近。程同样被厂里送到株洲一家医院做B超检查,检查结果表明:肝脏膜极细密,不排除中毒所致。在住院十多天里,程仲明觉得自己病得不轻,但他也一样拿不到检验单。十多天后,程仲明出院了,厂里给了他700多块钱后辞退。程很想弄明白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回老家后不久,就特意带了一罐茶油,再拿到自己住院的株洲医院送给医生。这次,他拿到了检验结果。2006年6月14日的株洲医院检验报告单诊断显示:急性砷化氢中毒。
程仲明拿化验单几次回到厂里交涉,都没人理睬。有几次,双桥村村民看见程痛哭流涕地在路边诉说自己的病情:说自己这半年多以来,身体坏了,没做过一天“好”人;说他以前就曾经在蓝田村这个老板的厂里干过,后来走了,老板搬厂子到镇头镇后,又以他做事认真为由,将他请回了厂子,不料病了还是被除名……此时的程仲明又干又瘦,一个劲地诉说自己“全身无力,很疲劳,吃也吃不下,饮食要减退一半”。
这时,厂里大多数职工发现也都有胸闷、呼吸困难、呕吐等症状,他们平时还以为是自己感冒或是自己太累所致,“毕竟每天都要上足12个小时的班”。一名老工人反映:建厂以来,厂里共组织了三四次职工体检,但无一人拿到了体检报告,“且进厂一两年后,多半会有胸闷、全身无力等类似症状”。莫非厂子有毒?双桥村村民心里顿时绷紧了一根弦。
2006年6月1日,双桥村100多名村民在集体签名后,第一次将污染报告送到了镇政府,并打电话向湖南省环保总局反映湘和化工厂污染一事。不久,镇领导下到村里给村民做思想工作,说引进一个企业不容易,而且也在帮助安置村里劳动力就业,解决了村里五六十人的就业问题,“但就没提有毒这回事,加上在厂里上班的一些职工回来说,把厂子搞垮了,大家都没有事干,于是村里又放下了这事”,罗平凡说,“当时政府就应该意识到了污染问题,但却一直拖到2009年,是政府不作为”。
2008年年底,一场大雨后,污水又流到了徐新组村民家门口。气愤的徐新村民于是每家每户买了一把铁锁,22把铁锁一齐将化工厂大门给锁了。几天后,镇头镇派出所带人强行剪断铁锁,化工厂重新开工。此后,湘和化工厂门卫室,挂出了一个浏阳市镇头镇派出所重点保护单位的牌子。
小孩不断中“毒”激怒村里人
2008年12月,双桥村五六岁的李泰乐病了,症状是胸闷、全身无力,身体长不高。在镇医院治了一二十天后,没见效,医生也说不出具体什么病因。于是,家长将李泰乐转院到了湖南省儿童医院治疗,结果发现是铅中毒。
接下来,村里第二个被发现铅中毒的小孩是2岁零8个月的罗洪秉。2009年3月,家长带罗洪秉去湖南省儿童医院检查,也检出是铅中毒:铅含量109,人体正常参考值0--100,超过9个点,同时测定其智力只有1岁半;
接下来,双桥村不少孩子出现肌肉疼痛、关节肿胀等现象,一下激怒了村里人。“老的病了也就算了,下一代受到了威胁,这相当于断了村民们未来生活的希望啊”,齐心组组长罗平凡说,自从发现村里有小孩铅中毒后,村里许多人家都纷纷带自家小孩到省城检验身体。怀疑自己有病的大人们,也自发去湖南省卫生防疫站或者省职工医院自费检查。
到2009年3月,在双桥村决定再次向政府写报告投诉之初,双桥村已共检出14个小孩遭受铅污染,其中10个明确铅中毒。这些孩子中,最小的才2岁7个月,最大的10多岁。
8月5日,记者在双桥村大路组见到叶双时,小姑娘正抱在母亲怀里,一头短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十分可爱。小女孩7月28日才回到家,在医院已住了47天。她还不太会说话,但额头及身上布满许多红色的小疙瘩,最可怕的,是在她两侧的大腿根部,有大块青紫色的块斑,稚嫩的皮肤似乎随时可能溃烂,与其他已死亡镉中毒者症状一样。母亲叶鑫一脸焦急,说:“孩子不会说话,这么小,就知道痒,饭也吃得极少,有什么办法救救她吗?”
以前,家人不知道她生病,发现她总是爱吵闹,拉的屎也硬硬的,拉不出来。事后到医院一检查,发现其尿镉达到14(正常指标小于等于5),微球蛋白3000,都远远超标,只得住院治疗。眼下,回到家的叶双每天要吃不少的药,然后就是用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草药,由外婆煎了煲水洗澡止痒。
与湖南其他地方一样,村民们常感到骄傲的是:这里的娃娃都很能读书,村里考出去的大学生不少。现在清华大学读书的刘俊家也住在双桥村。5月9日,24名清华学子联合签名,给长沙市市长张剑飞写了一封信,反映双桥村化工厂污染一事,呼吁:帮帮我们的乡亲,救救我们的孩子。家乡的父辈祖辈,他们养育了我们,我们扔不下他们;家乡的弟弟妹妹,他们还有大好的前途,他们耽误不起……
2007年起,双桥村村民就发现井水变得浑浊并不时有异味。2008年9月2日,村民再次发现井水出现气泡,有腥味。到2009年4月份,双桥村人已不敢饮用自家水井里的井水,要到离厂区一两里地外的地方担水喝。“或者去亲戚家带一点水回来吃”。离厂区更近的大路、茶坪等组村民,则到500米外的地方担水喝。这时候,双桥村的瓜果、油菜等农作物也明显减产,“过去同样面积的瓜田,瓜果能产一筐,办厂后少了2/3的产量,有的甚至绝收”。
迟到的体检:1/3职工镉超标
4月份,双桥村村民再次行动起来,向当地各级政府部门层层投诉。4月2日,双桥村阳塘组、茶坪组、齐心组村民联合写信,向长沙市市委市政府反映相关情况,同时向湖南省政府、省人大、省环保局反映情况。
村民们的持续投诉,终于引起了湖南当地政府部门重视。4月中下旬,镇头镇首先组织湘和化工厂职工进行体检。从4月16日至5月26日,化工厂276名受检职工中,尿镉超标者24人,占33.9%。
“这期间,双桥村村民也强烈提出,要求由政府组织体检,一度村民们还到镇政府门口大街上,打出了‘要求体检’的横幅”,罗平凡称,到6月初,政府终于开始对化工厂500米范围之内7个村民小组村民进行体检,此时体检费用仍由化工厂负担。“可随后距厂子600米、800米等的村民,也都提出来要求体检”。到6月底,双桥村村民的体检范围已从500米之内,扩展到了距厂子1200米以内。
“前两批体检人员,还是化工厂老板买单,后边就变成政府买单了”,就在双桥村村民踊跃体检之时,5月9日,徐新组村民罗金枝、齐心组组长罗平凡等四名村民带着投诉材料,连夜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17小时后,四名双桥村村民赶到北京。11日,村民们带着相关材料,直接向国家环保部投诉。
连续死人带来的恐慌
“等从北京投诉回来,村里已检出40多人镉超标”,罗平凡称,“最初对村民体检,还是只检查,不治疗”。5月21日,齐心组44岁的村民罗伯林,跟村里其他20多名村民一起去到省劳卫所参加体检,主要是查血和做尿检。血检报告第二天就出来了,发现其血小板严重减少,已是慢性中毒。但罗本人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适。然而,体检五天后,仍在湘和化工厂烧锅炉的罗伯林,上班时突然牙齿出血不止。他去株洲一医看医生,医生建议他马上住院,说是很严重。结果仅住了一天多院,株洲一医就宣布治不了了。于是,家属又将其转院至镇头镇医院,当晚便去世了。医院出具的死因报告称:血小板严重减少,血液不凝固,直接死因是颅内出血。
罗伯林去世时全身青紫,身上分布有不规则斑状,但镇政府不承认死者死因与镉有关。在就死者赔偿方面,由于政府一口否认与镉中毒无关,要拿交通事故赔偿进行对照,只愿赔几万元。“第二次谈到12万,第三次谈到18万,谈了一个多月后,家属说定最少要40万”,“结果各级领导上门做工作,反复说明与镉中毒无关,最后一次谈定赔偿30万元,同时给死者 妻 子买一份价值八九万元的终生保险”。
7月6日,在既没有村民代表,也没有媒体参与情形下,镇政府通知家属,与浏阳市民政部门人员一起,将罗伯林火化。当天,浏阳当地媒体报道称:7月3日公布的《长沙湘和化工厂周边500米范围内环境现状调查结论》,结论显示:目前没有发生因镉中毒病例,没有发生因镉中毒死亡事件。
“看起来好好一个人,住院才一天多就去世了,这使得体检中的村民们更加恐慌”,双桥村村民称,就在当晚,浏阳市副市长就来到了镇头镇。不巧的是,就在罗伯林火化后一天,61岁的茶坪组村民阳述之再次因呼吸系统疾病入院,很快不治。“早上死的,第二天就火化了,因为有罗伯林的赔偿标准在,罗赔偿20万(实际上为30万),阳述之就赔偿了19万”。
到7月底,在近3000名体检村民中,镉超标村民人数增加至509人。包括距化工厂800-1000米的荣波小学,也被查出3名镉超标的小学生。
7月23日,在镇头镇政府,浏阳市一位领导在近千人的村民大会上,宣称前两名死者都是因镉慢性中毒而死。但实际上,双桥村村民反映,“两名死者的尸检检验单,至今家属都还没有拿到”,“但罗伯林的检验单给家属看过,说是系慢性中毒死亡”。
一批人被处理,一批村民入院
随着村民体检查出的超标人数越来越多,6月27日下午三点,以浏阳市市长梁仲带头的浏阳市长沙湘和化工厂镉污染事件处置工作指挥部成立,并当即召开环保局、卫生局、农业局、镇头镇政府、普积镇政府以及部分村民代表紧急会议。
6月27日当天,梁仲宣布长沙湘和化工厂永久关闭,同时宣布湘和化工厂周边500米范围内土壤已明显受到镉污染;湘和化工厂厂区500米范围内的稻谷、蔬菜镉超标不能食用。“到了晚上,双桥村就接到了镇上、市里的通知,说当天晚上的饭菜就不要吃了,镇上、市里已经送了些米和油过来”,徐新组村民李锡华说,当晚油米送得迟的人家,就由政府请到镇上餐馆去吃了晚饭。
从6月28日起,湘和化工厂周边500米范围内的阳塘、徐新、齐心、岸子、大路等7个村民小组,开始发放生活补贴,“一天一人12元,如果是500—1200米范围内的农户,则一天一人发放8元生活补贴,一连补助37天”。在村民生活补贴发放期间,政府还公布了对湘和化工厂法人代表、老板骆湘平的归案、以及免掉浏阳市两位环保局长之职等处理决定,同时组织专家对双桥村的耕地土壤、水稻、蔬菜等进行取样化验,确认化工厂500米以内属明显污染区,500—1200米为轻度污染区,1200米以外土壤镉含量基本符合《土壤环境质量标准》。
“6月份在未公布生活补贴方案前,双桥村一村民就跟着镇长,走到哪跟到哪,结果镇长一天没吃上饭”,罗家小区村民易拥军讲,后来,更多的村民一早就来到镇上,等到镇政府食堂开饭时,就一起进去拿碗筷吃饭。“每次一开饭就是20多桌,连吃了五六天后,镇政府食堂就关门了,镇里工作人员也不得不回家吃饭或外出吃饭”。政府公布生活补贴方案后,村民们就不再上街“讨”饭吃了。
8月4日,在第一期生活补助发放到期后,村民们再次涌往镇政府。当天镇政府宣布,接下来用受污染耕地、蔬菜等的赔偿,取代发放生活补贴,同时对污染区内的农作物实行收购、集中销毁,“以免有毒粮食蔬菜流入市场”。第二天,一进齐心组村口,即看见在驻村帮扶组工作人员的监督下,村民正在砍掉一棵南瓜藤,按补助规定,一棵南瓜藤补助7元,其他辣椒补助最贵,3000元/亩。
而在湖南省劳卫所医院内,数十位仍在住院的双桥村村民,每天都得打一次点滴。74岁的李婆婆笑呵呵地敲着双腿说:自己就是腿无力,其他还好。最里床的一位大妈,刚刚做完肾结石手术,很虚弱地靠在床边。干堂组的李春荣则十分紧张:医生建议中毒严重的,要做肾结石手术,可我不敢做……两个孙子马上就要开学,我得每天去接他们呢。目前,双桥村住院村民多半自己照顾自己,住院期间,政府每天每人补助20元生活费。
只有罗伯林是镉中毒死亡?
涧口村樟树村民小组的卢定坤,50多岁,已住院两个多月了,他脸色明显乌青。卢定坤家住在距厂子1200米范围之内,家里五口人,2个人镉超标。由于是家庭主劳力,5月份体检时,查出镉超标近一倍,微球蛋白更高达10000,超过正常指标十倍。“一直身体无力,不想吃东西”,卢定坤说,这次来住院的多是老人,年龄从50多岁到90岁不等,最年轻的就是50多岁,“怎么年轻人就查出来不严重呢?全是老年人住院?”卢很关心污染事件的处理,他反复要求对污染企业要严惩,“那就是杀人不见血,土地污染了,未来我们这些靠地为生的农民怎么办?”
对此,浏阳市政府发言人周主任透露,到目前为止,这次镉污染事件中,只有第一例罗伯林是镉中毒死亡,其他死者都还没有出尸检报告。而对污染区500米范围内的生活补偿和农作物补偿已经到位,当下正在对500—1200米范围内的30多个组、2500多名村民进行农作物收购补偿登记,“未来政府打算将双桥村纳入新农村建设计划”,“同时全市正在对化工企业进行安全大检查”。浏阳市相关负责人也解释,以后将对双桥村提供自来水、进行道路硬化、改变种植结构等,但基本不迁移污染区农民。